【绣春刀】【丁修X靳一川】捉迷藏

捉迷藏

 

我又看到这小兔崽子时,他一身官服,仰着脸不知道冲什么地方露着点笑,正风光着呢,我只觉得从脚底到天灵盖都爽快,恨不得抬起头来向天大笑三声。

好小子,真不错,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师兄找得你好苦哇。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脏兮兮鼓囊囊的麻布包,扛起我的刀哼着曲儿走了,老子找着小兔崽子了,哪还用得着再在这儿扛大包,老子吃香喝辣去喽。

我还打听出来,小兔崽子现在大概叫靳一川。他是我师弟,我是他师兄,师父只收了我们俩,但师父只有一个半徒儿,我那短命师弟是个肺痨鬼,注定要早死,只算半个。

打那天在街上看见我那个没良心的师弟之后,我心里就像养了一窝兔子,东挠挠西刨刨,乱得紧。有事没事我就上街上去等着,等着看那兔崽子趾高气昂地打街上路过。

兔崽子当差啦,当差好哇,天子脚下当差,有油水。

身量也长了点,可还脱不出小时候那干巴巴的样子。

勒额束腰,精神。

腰里佩了刀,这我知道,绣春刀,形同御赐。

“大哥!二哥!”

嘿,几年没见,兔崽子还给我找了几门新亲戚。

 

师父死了之后,就剩我跟小杂种师弟俩人了。他哪来的大哥二哥。就算要叫,那也该叫我,叫师兄。

 

“师兄。”

我的意思是叫师哥,师父说不体面,得按规矩喊师兄。也行,都一样。小杂种扭扭捏捏的,像个白毛红眼睛的兔子。

这就是师父从街上捡回来的小杂种,不知道怎么想的,当儿子养,什么好的都紧着给他,脸上始终挂着笑。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街边的小杂种,说两句好听的,就不是白眼狼了?那天师父不知道哪来了个枣饽饽,那枣看着特别馋人,离远了也能看出点甜味来。也不知道是为了枣饽饽还是师父,马屁精立刻就扑上去了。

“师父。”

“哎,师父回家了。”

“师父,你手上拿的是啥?”

“枣饽饽,给,你拿着吃。”

师父把枣饽饽塞他手里,又摸了摸他的头,转脸看到我,立刻没了笑模样:

“刀练了吗?”

我脚跟一磕,梅莺转了个圈回到我手里,那小杂种的衣服也被劲风掀了掀,他倒没什么反应,瞪着眼睛手里捧着枣饽饽没动弹。反是师父,皱着眉毛横了我一眼。

“没规矩。”

我练刀,小杂种就捧着枣饽饽蹲在旁边看,我总不自觉去看他手里的枣饽饽。

白面饽饽,大红枣,说不定面里还裹着糖,闻着就香。刀是练不下去了,我抬手把汗擦了擦,走过去一脚踢翻小杂种,把他手里的枣饽饽拿起来塞进嘴里。

真甜。

小杂种在我身后哭得震天响,师父罚我足足三天不准吃饭。从柴房出来的时候,我眼前都是黑的。

说实话,我跟了师父之后才过上了吃得饱饭的日子。现在师父为了个枣饽饽能饿我三天,就冲这个,小杂碎也不能留。

过了段时间,我诳小杂种一起上山,跟他说上山路上得蒙眼,刚到山顶他还拿手在揉眼睛,我就推了他一把说:

“咱俩玩捉迷藏,我数一百个数,你藏起来,我来找你。”

我这傻师弟高高兴兴地点了头,我伸出个指头摆在他眼前,“一。”

他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回头看我是不是还在数数,然后跑得更快了。

我一个人回了家。

师父果然厉害,问了我三两句就咂摸出不对劲来,说话就把刀抽了出来。可见这次是真生气了,从前打我还带着刀鞘,现在刃都亮了出来,怕还起了杀心。

“找不回来你师弟,你也不用回了,”师父的刀架在我脖子上,凉的,“俩人回来,我还是你俩的师父,咱们晚上吃羊汤泡饼。”

羊汤泡饼,这四个字听着就馋,我咽了口口水,师父的刀就在我脖子里滚了一滚。

杂种师弟不仅蠢,还怂。我找着他时,他把自己团成一个卷塞在角落里。

“哎,”我一边问一边走过去,“死了没?没死就起来跟我回去,晚上吃羊汤泡饼。”

他听见之后睁眼看我,我还没伸手拽他,他特别利索地打了个滚爬了起来,抱着我的腰哇哇大哭。

“别哭!憋回去!”这小兔崽子看着瘦劲儿倒不小,午饭都快让他给挤出来了。我话刚说完,他嗷嗷叫的哭声就停了,眼泪倒是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抽抽搭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我腰带上蹭。

“不、不哭了。”小杂种的脸嫩得跟豆腐似的,在我身上擦了两下就红了。

“走吧,回家。”我说。

现在他跟刚满月的狗子似地跟着我,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想让我扯着他的手。我不是师父,不扯狗爪子。

个兔崽子,吃他个枣饽饽也告状,还想我扯着他走?做梦。

师父一见小杂种告状精把眼睛哭成了兔子,心疼得要命,举着刀就要抽我,刚迈开腿被他拉住了手,我那师弟就像个大篮子一样挂在师父手上。

“师父,咱啥时候吃羊汤泡饼啊?”

“等师父把你师兄打一顿再说。”

“为啥打师兄啊?”

“打他不知死活,不知好歹,罔顾同门情谊,畜生都不如。”

“师兄咋啦?”

“师兄欺负你,师父打他一顿,教他学好。”

“师兄没欺负我啊。”

师父先看了我一眼,冷的,刀子似的。又看着师弟,眼神软的,看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师兄跟我玩呢,玩捉迷藏。我藏好了,半天不见师兄来找我,可没意思,我就想去找师兄,结果转了半天找不着路了,最后还是师兄来找我了。师父,我可饿,啥时候吃羊汤泡饼啊?”

小杂种精着呢,还拉着师父的袖子晃了晃。我知道,我那我见犹怜的师弟把话都说到现在这份儿上,今天这事在师父那就算过了。

果然,师父叹了口气,拉着他往后面走,走了两步师弟回头喊我:

“师兄,吃羊汤泡饼呢。”

 

我这师弟长不大。真愁人。还娘们儿唧唧的。

跟他说了不下百遍,人多,杀了就是。非要藏着,再偷偷摸摸地出来补几刀。玩什么,捉迷藏?

既然喜欢玩这个,也好,我俩一个明处一个暗处,呼哨为号,山贼的生意干起来倒是省力。

后来小杂种玩上瘾了,一声不吭跑了个干净。他平时吃个饭都磨磨唧唧,走那天倒是利索。

“师兄,我们上次绑的那个肉票,他身上那文书太烫手,我大概叫锦衣卫盯上了,我去躲躲,三天后回。”

三天后大雨,阴冷。这天气那小杂碎最受不得,十有八九要把肺也咳出来。

我那锅羊汤从早上熬到夜里,汤都干到锅底上了,小杂碎连个影都没见。梅莺抖得厉害,刃上映的火光照在地上,跟碎金子碎银子似的。我的手一直很稳,梅莺抖不是被吓得。气得。

小杂种跑了的第四天早上,我琢磨,小兔崽子别是手滑,让师父这么多年功夫白教了。

得,你不回家,师哥找你。

兔崽子。

鞋跑坏了两双 ,才让我抓住点兔子毛。我师弟那个病秧子没大力气,师父教他用双刀,使的是巧劲,要的是一个字,灵。

这肘子骨头粗得柴火似的,肯定不是我那师弟的,要是猜错,我就把这截死人骨头生嚼咽了。

小兔崽子没死……那就是跑了。

跑了?

跑得好。

师弟无情,我这当师哥的,怎么能无义呢。

哪怕挖地三尺,我也得把小兔崽子翻出来。

你想玩?行啊,师哥陪你玩。你可藏好喽,跟师哥玩时间长点。

 

我蹲在别人家屋顶,冲他打了个唿哨,翻身下墙。我见我那师弟正四处看,这是在找我呐。我伸手探他肩膀,被他一个激灵躲了过去。

“哎!前面的官爷!”我话还没说完,一个面相凶的瘦高个就拿刀柄抵着我的腰。

“什么人!”

“我不找你,”我心里乐开了花,“我找那个面熟的官爷……”

“何人撒野?”又来了个面相老的,声音不高,看着像个管事儿的,“锦衣卫办事。”

“我找的就是——”

“大哥,二哥,这个人……这个人就交由我处理,你们先走,”他冲那俩外人笑了笑,“我马上就来。”

面相老点的那个点头说好,面相凶的那个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低着头瞧自己靴子尖上的花,不敢看我。

“一川,怎么了?”我知道我在他眼里就是个十足的混蛋,他既然乐意跟外人扮兄弟,那我就陪他演坏人,特别声情并茂。我最爱看他生气,他一生气就脸红,跟姑娘似的,好看,“见了师哥也不叫,不认识了?”

他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扯着我的胳膊一转身到了巷子里,生怕他那些朋友们看见我一根头发丝儿。

“师兄。”他倒老实,还喊我师兄。

“一、川……”我咂了咂嘴,“……这名字叫着真生分——”

“师兄!”他打断我,“我——”

“别急啊,”我摸了摸他腰里,有好几块硬邦邦的玩意儿呢,“一川,师哥最近日子过得苦,就怕一个不小心喝多了,把个大秘密说出去。”

几年不见,他变聪明了,立刻掏了块银子出来塞进我手心。

“师兄拿去。”

不少,可也不算多。

“哎……”我盯着银子看了看,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不够,一川,啧,不够哇。”

他发急想走,又害怕有人找他来,越发窘得脸红,慌慌张张地把所有银子都塞进我手里,“我就这么多!师兄,你快——”

“慌什么,师哥心里有数,”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抻着脖子去看巷子外面,有个瘦高个偏了偏头,也不知是不是看见这边了,唬得我赶忙缩回头来,“放心,没人看见。”

他脚下像是点了炮仗一样跑了,我背起梅莺刚要迈步,就听见我那师弟的声音。

“大哥,二哥。”

叫得可真亲热。等我回过神来,脖子都扭僵了。

 

银子是个好东西,比银子更好的,是金子。师弟的银子给我,应该的。可我师弟好像不太乐意,每次都哼哼唧唧的。跟拿了他枣饽饽时一样。

我喜欢看,有趣。

玩得差不多了,该干正事了。

还差一百两。

最后是沈炼替我师弟掏了那一百两,还说要买我不再纠缠。

放他娘的屁。

我跟我师弟的事,他一个外人算个屁。

我那小师弟聪明归聪明,可我看了他这么些年,他那点小心思,在我面前就没藏得住的时候。医馆的姑娘?看着可真干净。就是在生人面前说话脸怯,兔子似的。

嘿,他俩倒是般配,俩兔子。

师弟,师兄跟你玩呐,还玩咱们原来玩过的那个,捉迷藏。师哥藏好了,你可得来啊。

 

“糊涂哇。”我伸手去按他身上汩汩淌血的窟窿,他身上没肉,现在软塌塌的。他冷得可真快,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乎气从我的指头缝里哗啦啦地流走。

我常说他快死了,如今他是真的快死了。雪下了一会儿,连脸也看不清了。

 

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自己又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那郎中见我一个人回来,缩了缩脖子才张口问我:

“大侠,怎不见伤患?”

“死了。”

他怕是有很多话想说,又不敢,来回扭了扭手指,才期期艾艾地又问:

“……那,那我……”

“滚吧。”

我见他那副样子便烦。

“哎!谢谢大侠,谢大侠不杀之恩,”他拔腿就跑,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怀里的包裹给我撂了下来,“……这里面是些刀、刀伤药,大侠许用得上。”

我翻了翻,量可真足,能裹一头牛的,只有我那个病秧子师弟才该用这么多伤药。我认识他这么些年,他只表面上看着温顺,骨子里倔得像驴。我本打算和从前一样,结结实实揍他一顿,打老实了就去南京,我在那买了个宅子,很大。

郎中什么时候跑得没影我也不知道,我在屋里转了两圈,看什么都不顺眼,心里堵。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老子就这一个师弟,不能算了。我扛着刀出门时,刀柄滚烫,着了火一样。

 

江湖,朝廷,秦淮,关外。天下真大。

我丁修,一个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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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塞塞,为何感觉脑补的时候比这个流畅哦……

以及要快写,不然会被原作打脸。

嗯。


大师兄的刀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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