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万圣节

 

我喜欢过节，只有过节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像我一样讲故事的人，我们通常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最酷的叔叔阿姨，我们知道这世界上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那些发生着精彩故事的世界里面，人鱼公主变出了双腿，和王子最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城堡里面，美丽的姑娘和他喜欢的小伙子总是擦肩而过，金丝雀会唱所有好听的歌，松鼠在她身边念着荒腔走板的RAP。我喜欢过节，因为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美食，或者说我以为只有美食才是节日的真谛。当你们们还年轻，在这样还能够轻易地相信幻想的年纪里，一定要相信每一个传说，相信那些努力传达着爱的故事，相信所有的结局都像是书里写得那样圆满美好，相信这些故事都真实地存在，和勇气、正义、公平、友谊、爱情、希望和梦想一样，是的，他们都存在。

 

今天过节，周泽楷的书店有一个书友聚会，平时放着畅销书的桌面上摆着点心和饮料，挂海报的地方旁边挂着南瓜灯和闪闪的彩灯。蜘蛛小姐和系着领结的猫先生擦肩而过，纸盒姑娘和骷髅小子端着饮料笑着聊天，女巫的长袍和尖顶帽，坩埚和长柄扫帚，无论是在时间洪流中出现过的，还是只存在于幻想世界的，甚至还有一些打扮成铅笔和马克杯的，屋子里面塞满了奇形怪状的人。

他们脸上都挂着开心得有些傻气的笑容，手里端着饮料互相聊天。周泽楷把斗篷团成一团抱在怀里，蹲在房间的角落和黄少天一起摆弄出了问题的音响设备，而房间另外一侧，除了周泽楷的另一个店员穿得像个龙虾，扮演着DJ的角色，音乐声嘈杂，鼓点像是直接打在心脏上。

“……不对，”周泽楷伸手去拿黄少天手里的接头，“不是这个。”

他的语气万分肯定，还带着点少见的急躁。

“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我刚才就是对的，你别乱。”黄少天伸长手去跟周泽楷争夺那一截电线。

“没错。”周泽楷拿着插头找了一个他认为正确的地方插了进去。

黄少天按下开关，象征正常运转的绿色小灯泡还是没有亮起来。

“我说不对啊刚才就是对的我觉得是插头松了还是什么……”黄少天又多拔下来了几根电线，放在手里像是挑选明天的领带一样犯着愁，“……我每次到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念肖时钦，周泽楷你还记不记得肖时钦教我们的那几句话了？”

“不记得。”周泽楷皱着眉毛，还在考虑刚才的可行性。

黄少天忽然大声说：

“啊！我想起来了！”

周泽楷扭头去看他的时候，黄少天亲了亲他的嘴唇。

“长得真帅。”说完他还在周泽楷的嘴唇上舔了舔。

“不是。”周泽楷伸出手抹了抹嘴角，怀里有一部分斗篷掉在了地上。

“那你说是什么啊周泽楷？”黄少天甩着电线头，撑着一边的脸看周泽楷，他穿着立领的大斗篷，脖子里系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上面缀着镶有大块宝石领结扣，还有纤细的金属链子扣住斗篷的领子。剪裁合身的小外套和双面刺绣的马甲都被周泽楷怀里抱着的斗篷挡住了一部分，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暗色的刺绣花纹。黄少天还给他找了奇怪的装饰品，装在牙齿上，就像是真正的吸血鬼一样可以伸出来，竖在下唇外面。

英俊又年轻的吸血鬼先生正在苦思冥想应该怎么把这几个插头准确地插进那个该死的盒子里，好让黄少天的麦克风可以正常工作，他像是抹去嘴角鲜红的鲜血一样用拇指指肚擦了擦嘴角，忽然眼睛里升起了星星。

“我想起来了。”他快速地把那些绕得和蜘蛛网没什么区别的插头插好，隔着黄少天按下了开始的按钮，一阵嗡嗡声之后，所有设备都运转良好。

周泽楷有点得意地冲黄少天笑了一下，就在他要站起来时，没注意被人踩住了斗篷的一个角，又跌了回去，好在黄少天眼疾手快揽住了他，才没有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上。

于是黄少天就着这个姿势低下头又亲了他一下：

“真聪明。”

 

黄少天这种三流电台节目的主持人没有多少人能只通过声音就认出他来，有的时候黄少天本人也不行，那天早上周泽楷在听他某一期节目的重播时，他一直拿枕头捂着耳朵，还威胁周泽楷说再听一秒那个蠢货的声音他就会立刻死掉。

周泽楷并没有同意这个要求，又过了十几秒钟，黄少天从床上弹起来说：

“你为什么要听重播？不对问题应该不在这里，应该是为什么要重播，这种东西为什么还会重播，重播了你为什么还会听？”

周泽楷想了一会儿，“歌好听。”

所以说来主持一个书店的节日Party一点都没有折杀黄少天作为主持人的身价，甚至书店老板还没有表达这个意愿的时候他就非常热心地推荐了自己。

现在黄少天正握着话筒介绍游戏规则，有一些小朋友聚在他面前，时不时打断他的话。

“你穿的是什么？”

“这个吗你觉得呢，你看我有红色的斗篷——”黄少天刚要展示他的全套装扮就又被打断了话题。

“齐天大圣！”

“猜错了哦看我的盔甲，里面的锁子甲——”他动了动，身上的铁片撞击发出轻微的声音。

“骑士！”

“白马王子啦。”

“他都没有马。”

“他也没有剑啊。”

“谁说我没有宝剑的？”黄少天走到旁边握着剑柄回来，“你们看我的宝剑不就在这儿吗？”

“可你的剑为什么插在盒子里？”

“你是兰斯洛特！”

“我是亚瑟王！你们的历史怎么学的？就算没有看过历史总看过电视吧？”黄少天把纸盒子和塑料做成的石中剑摆在前面，“你们的家长没有给你们讲过故事吗？”

“我更喜欢兰斯洛特，帅多了。”有个小女孩有些大人样地耸了耸肩扭头走开，黄少天哭笑不得。

“喂！主持人！什么游戏？”人群里有一个牙刷对黄少天挥了挥手里的叉子，上面还有半块蛋糕，“赢了有奖品吗？”

“对对对这位朋友问得真好，你说游戏有没有奖品？当然有奖品啦奖品才是游戏永恒的主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说到这个奖品那真的是特别不错——”黄少天笑嘻嘻地把话题接了下去，又花了五分钟才把整个游戏的流程和规则介绍完。

然后他就和周泽楷一起站在了书店外面。

 

“你是谁？”

“吸血鬼。”周泽楷低着头从篮子里抓糖果。

“我想自己挑，”小姑娘撇了撇嘴，冲周泽楷眨眼睛，“那你是王子吗？”

“不是。”周泽楷摇头，然后蹲下来让小姑娘看篮子里的糖果，小姑娘伸手翻拣着，手指蹭过红红绿绿的包装纸，还有金色银色的锡箔纸，时不时拿起来看看。

“那他是什么？”小姑娘又指了指黄少天。

“你觉得呢，戴着粉红色头带的小马驹？”黄少天弯着腰对她笑得露出牙齿。

“我是柔柔，”对方甩了甩肩膀上的假发，又问周泽楷，“这是你的仆人吗？”

“他是亚瑟王，你没看到他的剑吗？”旁边的小男孩指了指黄少天放在一旁的道具。

“这位……”黄少天疑惑了一会儿问，“这位知识丰富的小伙子，你今天是谁？”

“爱因斯坦。”对方得意地抬了抬头。

“好的小科学家，你想吃点什么？这个怎么样？”黄少天殷勤地把自己的篮子递过去，方便对方挑。

就这样他们送走了第不知道多少拨来要糖果的小孩子，迎来了第“不知道多少”加一拨。

“要说什么？”黄少天问。

“不给糖就捣乱！”

再也没有比孩子们更好的互动观众了，黄少天想，也许我应该调到早上的少儿节目组。

“吸血鬼，吸血鬼，哎你的牙是真的吗？”有一个孩子仰头看着周泽楷，提了个问题。

“当然是真的。”黄少天揽着周泽楷的肩膀替他回答。

“那你平时咬人吗？”

“咬啊，当然咬啊，”黄少天接着点头，当看到对方有点惊吓的表情时迅速加上了解释，“当然了，你看他长得这么好看，是一个好的吸血鬼，是不会突然出现然后随便咬人的，一般来说，他都只咬我来着。”

“为什么？”

“因为我特别喜欢他啊，他也喜欢我，就算他轻轻地咬我我也喜欢他。”黄少天笑眯眯地继续说。

“那、那是怎么咬的？”

两次想插话都没说出口的周泽楷忽然搂住了黄少天的脖子，然后扭头对提问的小朋友说：

“你看。”

他趴在黄少天的颈窝里，用牙齿蹭着黄少天的皮肤，嘴唇和呼吸都盖在黄少天的脖子里，热乎乎的。

小孩子们发出尖叫和欢呼声，他们举着手里的糖果跑开，黄少天翻着眼睛对着天空眨了眨眼，小声问周泽楷：

“刚才那一帮子小鬼，现在人都走了吗？”

“嗯。”周泽楷的脑袋还停在黄少天的脖子旁边，他还能看到自己刚才咬下去的牙印。

“那就再给我补一个吧，”黄绍天指着自己的嘴唇说，“我觉得这儿比较好。”

 

“报告老板！任务完成！”黄少天晃着空篮子跟书店老板汇报，“我觉得整个市的小鬼都从我们手里拿了糖吃，有些小姑娘，还有小姑娘们过分年轻的妈妈和姐姐们得寸进尺想让吸血鬼帅哥亲她们的脸，都被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觉得下次可以有这个活动，”书店老板左右看了看周泽楷的脸，“情人节的时候我们做个活动，买书的女性顾客可以——”

“老板！”黄少天把周泽楷往自己怀里拉，“这可是个人财产，从不外借。”

“嗯。”周泽楷点头。

“老板祝你节日快乐我看这儿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们就先回家了，”黄少天从旁边还剩着的糖果篮子里随便抓了一把，“不给糖就捣蛋，节日快乐。”

“晚安。”周泽楷被黄少天拉走之前只来得及扭头对老板说了这两个字。

 

“你饿不饿？”黄少天和周泽楷肩膀挨着肩膀往家走，冷空气吸进肺里时带着潮湿的味道。

“嗯？”周泽楷额前的头发像是一道小小的闪电，在夜色里闪着光，他像是满腹心事的吸血鬼王子，在深蓝色的晚上皱着他英俊的眉毛盯着你看，眼神温柔得像一杯美酒，被他这样认真地看，时间仿佛被拉长，让你情不自禁想去摸摸他的脸。

黄少天揉着周泽楷有点发凉的耳垂，“你不是吸血鬼吗，你是应该吸血的不是吗？”他凑到周泽楷耳边轻轻地问，“那……你饿吗？”

满腹心事的吸血鬼王子忽然红透了脸。

“我可是个大好人，来来来你凑过来点，我给你加个餐。”黄少天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周泽楷站在了自家门廊前面，他扯着自己的领子，手指在周泽楷的脸颊和下颌来回地逡巡摩挲着，他的声音变得深沉而缥缈，他用哄孩子睡觉的嗓音小声地说，“周泽楷你说你怎么这么好看我好像每次看你一眼都能重新爱上你一次。”

“进屋。”周泽楷的手伸进黄少天衣服里面摸索着钥匙，“进屋。”

“好啊好啊，那我们进屋再继续……”黄少天搂着周泽楷的腰，用鼻梁蹭着他的脖子，“……找到钥匙了吗周泽楷？”

“快了。”

“不给糖就捣乱，你给我糖我就不捣乱了。”

周泽楷小声地哼了一下，然后找到黄少天的嘴唇吻了下去。

 

节日快乐，不给糖，就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