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MM系列。

这个系列是什么呢？

猜呀~

睡前故事

 

Chapter 1

 

我们上次的故事讲到哪了来着？我看到有一些没见过的新鲜面孔，那就让我稍微把之前的故事概括一下。那件足以进入历史书的重大变化还没发生之前，机械师和魔法师还在暗中竞争在抢夺大陆上的资源，那时候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枪王，在一次行动中被施了魔法，变成了只有一天记忆的人，每个午夜，他都会爬上他的搭档，那个作风比名声更响亮的，话痨剑圣的窗户口。

 

“我来抓你，剑圣。”枪王穿着他标志性的长风衣和小礼帽出现在黄少天的面前，像是他们从没见过面一样，他没有表情的面孔如同冷酷这两个字。

“又来了……”黄少天泄愤一般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该死的，我睡熟了还以为你要起来上厕所。”

黄少天走上前，光脚踩在椅子上冲周泽楷伸出了手，“你今天很累了，难道你不困吗？来吧我们去睡觉吧好不好周泽楷，我很累了。”

“我来……”周泽楷皱着眉毛看着越凑越近的黄少天，他连话都快要说不好了。

黄少天冲他笑了笑，凑上他的嘴角轻轻地亲了亲他。

“我们可是恋人，请你跟我一起去睡觉好吗，周泽楷？”黄少天蹲在桌子上，一只手揽着周泽楷的腰，一手摘掉了他的小礼帽。

“你真的不困吗周泽楷？你应该很累很困了对吧……”黄少天在周泽楷耳边说着诱惑力十足的话，用手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些蛊惑的语言还是动作，周泽楷迷迷糊糊地就跟着黄少天躺上了那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四柱床，他对黄少天拿出了刚好合适他的睡袍和拖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黄少天的触摸拥抱和亲吻对他来说都顺理成章，他把自己塞进黄少天给他准备好的被子里，想着明天睡醒了再抓住他也不迟，他觉得黄少天的眼睛始终都在对他说话。

他会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周泽楷颇有信心地这么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黄少天在他的额头轻轻地亲吻，摸着他柔软的额发和温暖的耳垂，看到周泽楷因为这样的动作凑过来蹭他的手掌，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泽楷，你快醒过来，我不是说这个醒过来，我是说你快点……唉，算了，晚安。”黄少天手里寒光闪了一下，他在床头的书柜上刻下一道深深的疤痕。

 

“你这个药对脑子没有什么伤害吧。”早上的时候黄少天给周泽楷的牛奶里放了点“小玩意儿”，让他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他有事情要出门，处理周泽楷有点麻烦。

“有问题的我不会给你。”肖时钦抱着手臂看黄少天连拖带抱地把周泽楷从沙发上弄到床上去，打了个哈欠：

“枪王对于我们来说比你认为的还要重要，尤其是脑子。”

“走吧走吧，你这个药能撑多长时间啊我得在他醒过来之前回来，不然他万一把我们家拆了就完了。”黄少天端起桌上的咖啡一口灌下去，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窗帘隔断了窗外的阳光，周泽楷在一室昏暗而暧昧的气氛中躺在被褥中，他翻了个身，露出一小段脖颈。

“我要不再给你留点这个？”肖时钦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子。

“不用了，总让他睡觉不是个事儿，万一哪天他要跟我动手，我因为比他睡得少状态不好打不过他就丢人了，他知道了肯定会嘲笑我。”黄少天耸了耸肩：

“他脑子好用可是人倒是又单纯又容易被骗，我自己处理就行。”

“难道我们要同时失去枪王和剑圣？对战斗力的损伤未免大了点。”肖时钦抬起手腕看了看微型通讯器：

“快走吧，迟到得有点久，张佳乐该等急了。”

 

他们到公会的时候张佳乐果然已经不耐烦地在摆弄着什么小玩意儿，看到黄少天和肖时钦进门，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周泽楷情况怎么样？好了没？”

“看来是没那么容易，小戴说她没见过，应该是暗系的魔法什么的，我也没太听明白，就是说下手的人还挺有本事，高阶的魔法一般人不知道也不会用，虽然说这么一来其实有嫌疑的人只剩几个人选，对我们来说一一排除也就行了，当然了找人这件事本来就有难度，人家之所以是高层当然也是因为我们总是找不到他们。高阶魔法，呵，要是谁都知道的魔法怎么能显得高阶，当然是又难又复杂一般人都不会去学的东西，你看看肖时钦，要不是我们都不喜欢研究齿轮什么的，他也不会显得这么重要，哦当然了你非常重要请继续重要下去啊肖时钦！简而言之，周泽楷吧，解决的方法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找到的。”黄少天靠着张佳乐的桌子揉着自己的手指说了一通。

“你什么打算？”张佳乐坐了回去，撑着一边的额头问黄少天。

“没什么打算，就打算跟你请个假。”黄少天从兜里拿了一串钥匙出来：

“我听说请长假要暂时上交储物柜的钥匙，这是我跟周泽楷的，他请病假，我请事假。”

“请假？多久？”张佳乐这段时间一直疲于应对各种后续的事件，失去枪王这个战斗力不能被魔法师们知道，被敌人趁虚而入绝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连续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他和黄少天说话的时候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到周泽楷想起来为止吧，他现在每天晚上就爬我们家窗户，有的任务一出门半个月一个月的，他每天晚上爬窗户这事儿怎么办，正好，我请假专门看着枪王保证他不会拆房子闹事，这样还不给你们添麻烦。”黄少天把钥匙撂到张佳乐面前。

“你作为我们重要的战斗力……”张佳乐揉着快要爆炸的脑袋组织着语言：

“……对于周泽楷的事情……我们感到非常遗憾，但是你……黄少天，我觉得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我可以同意你请假，但是大局为重，你……”

“哦原来是这个说法，大局意识。”黄少天点了点头：

“我想好了，在我心里，周泽楷的事情第一重要，他现在就是我世界的中心。”

“哈哈哈黄少天。”张佳乐抓着手边的文件扔了出去。

“多动人的说法啊，他听得懂吗！你这么做是给谁看！”

“张佳乐你也别急。”黄少天冷冷地笑了一下，像是他的那把剑：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把周泽楷换成孙哲平，你是不是也能以大局为重？”

张佳乐没有用语言回答他，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桌子给掀了，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他自己先趔趄了一步，腿被椅子绊住，他干脆地把椅子也踢开，松动的零件飞出来，黄少天偏着头躲过去，张佳乐站在一地狼藉里红着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他头痛欲裂，指着黄少天咬着牙不说话，黄少天觉得如果可以选择，他肯定已经拔出猎寻抵在自己身上了。

“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今天砸坏的所有物品，都会有一份相应的赔偿清单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寄到府上，全部都给我照价赔偿。”肖时钦靠在门口扔了一句出来。

“这个假期对我们而言非常必要，他每天晚上都说要来抓我，你不知道他想做的事情要是做不到，可是特别麻烦的，我来处理他，你们给我放个长假。”黄少天隔着乱七八糟的家具和张佳乐对视，“我不会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我会尽量早点和他一起回来的。”

张佳乐深呼吸了一会儿，“我会尽量安排给你一天以内的，你所在地方的外勤工作，但相应的，你要分担一部分组织和情报任务，没有问题吧，剑圣。”

“一百万个愿意效劳。”黄少天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那我可以请多久的假？”

“一年，我给你一年时间。”张佳乐扶着额头说。

“有点短吧。”黄少天帮他把桌子扶起来。

“你快滚吧，我回头去你家再跟你说细节。”张佳乐挥了挥手。

黄少天嘿嘿笑着退出了办公室，看到站在门外的孙哲平，举起手和他打招呼。

“偷听不是好习惯。”

“你别拿我举例子，他挺怕这个。”孙哲平拍了黄少天一巴掌。

“我知道，我故意的。”黄少天有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如果不让他快速而准确地体会一下我的心情，我哪能请得了下来假期。”

“你反应迅速这点真令人讨厌。”孙哲平停了一下又说，“他私底下跟我说他都后悔派周泽楷去出任务——”

“那就请你帮我跟他说，他没有错，作为指挥官任务安排得非常合理，当然我说合理也包括给我和周泽楷放假这个决定。”黄少天攀着孙哲平的肩膀和他说话，“你以后多小心点，万一被我说中了，我觉得张佳乐会立刻来取消我的假期。”

“滚吧，小鬼。”孙哲平冲他挥了挥手。

“放假啦——！”黄少天挥着手离开，影子在走廊上被缓慢地拉长。

 

他回家时周泽楷还没有醒，他干脆踢掉鞋子一起躺进了被子里。

“周泽楷，我们放假了，既然是放假，那让我先睡个回笼觉。”他搂着周泽楷的腰，把脸埋在对方的脊背中央，哪怕被脊椎压扁了鼻子也没有松手。

 

后面他们的故事会变得有些单调，每天晚上英俊非凡的神枪手爬上剑圣的窗台，说要抓住他，然后被各种小花招留下来一天，等到午夜再次失去记忆，从窗户外面跳上窗台，像是一只流浪猫。这样的故事重复发生，一遍又一遍，有几百遍那么多。

 

Chapter 2

 

今天我们来讲一个之前的故事，这件事情发生在他们刚进入公会不久的时候，两个年轻人模模糊糊地确定了恋人关系，周泽楷觉得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而黄少天跃跃欲试地想要获得更多新鲜的体验。

 

“我们别住这儿了，宿舍太不方便了不如我们两个出去找房子住吧。”黄少天躺在周泽楷的床上摆弄他收藏的模型，他大概碰到了机关，有一小块零件掉下来，砸在他的鼻子上。

“嗯？”周泽楷坐在书桌前写报告，他的袖子挽起来，手掌和指尖上蹭着墨水点。

“我们两个搬出宿舍吧，租个小房子住一起。”黄少天站在周泽楷身后，握着他的肩膀轻轻晃。

“别……”周泽楷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条夸张的线，他用没有握笔的那只手去掰黄少天的手，黄少天使劲握住他肩膀不松手，两个人暗地里较劲僵持了一阵，忽然黄少天放软了肩膀，弯下腰去，嘴唇停在周泽楷嘴唇上面，像是接触了又像是没碰到，两个人的呼吸缠在一起。

黄少天小声说：

“我爱你……可以吗周泽楷？”

黄少天的话说完就静了下来，专心地等周泽楷的回答，温热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周泽楷的肩膀绷得像是窗台上的铁栏杆，他的脸从额头一直红到耳根，他抿了抿嘴唇，嗓子眼里跟塞了棉花似的。

“……可以亲。”

周泽楷的手指放下了羽毛笔，扶着水曲柳木的桌子边凑了上去，他把自己热得发烫的嘴唇和黄少天的嘴唇贴在一起。

从他们亲吻的那一刻开始，周泽楷的心脏像是失速一样狂跳，力度大得像是刚从山顶上一口气跑下来，声音就像是盛夏里的闷雷，脑袋里都是心跳的回音。

他的每一句心跳都在说我爱你，而最终周泽楷只是伸出手勾住了黄少天的脖子。

“我们出去住一起吧。”黄少天捧着周泽楷的脸颊，轻轻啄着对方的嘴唇，带着点雀跃和讨好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着同样的问题，“你和我我们两个出去住，我们住在一起，租一间小房子，我们出去一起住好吗？”

周泽楷被这样暖洋洋的爱意烘得人有些懒，只是揽着黄少天的脖子任他作为，直到黄少天用手指捏着他的下巴，上下晃了晃。

“哦点头了，那就是答应了，好这就行了你今天晚上把东西收拾一下我明天来找你一起去新家看看，对了其实也不用带太多东西，张佳乐找的房子里面各种东西都有，我们只要拎着行李进去就可以过日子了。”黄少天搂着周泽楷的腰用了用力。

“好吧。”周泽楷节奏均匀地拍了拍黄少天的后背，像一封用莫斯密码写成的情书。

 

那是一幢白色墙砖的公寓楼，有黄铜的楼梯扶手和门把手，书房外面有一个大大的露台，他们住在三楼，从窗口可以看到主城区的商业街和图书馆，路灯亮起来时跟银河似的。

“周泽楷。”黄少天端着两杯暖烘烘的蜂蜜牛奶走过来，“今天搬家可是个体力活，现在活干完了我们准备睡觉去吧。”

周泽楷默默地接过了杯子，从他的方向看过去，黄少天的身影嵌在温暖的光线之中，冲他伸出的手掌温暖干净，而他身后是穿过发梢的凉风和满天繁星，从他的尾椎生出一股冲动，他想抱着黄少天，自然而然地说我爱你。

他向前蹭了一步，黄少天凑过来拉起他的手。

“走啦周泽楷，我们家的第一个晚上不要浪费在这里，我们去睡觉呀。”

 

第二天张佳乐收到了黄少天关于最近一段时间任务的总结报告，他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脚翘在桌子沿上，耳廓上沿夹着一支铅笔，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视线快速地扫过黄少天的报告，偶尔把铅笔拿下来在手边的记事簿上写两笔。

“……损耗……正常……任务结果……不错……后续处理……也还好……噢意见薄居然写了这么多，什么大事还要他附新的报告……”张佳乐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

“看什么呢？”孙哲平进来时看到张佳乐对着一张报告摆着奇怪的表情。

“看黄少的报告。”张佳乐抬头对孙哲平扬了扬眉毛，“你俩回来了是吧，帮我叫他进来，我问问他这个报告的事情。”

黄少天刚推门进来，就看到张佳乐从背对他的姿势转了过来，手指里捏着他昨天写好的报告。

“黄少天，你跟我说说这是什么？”

“关于生活用品额外配给的申请。”黄少天辨认了一下自己的报告封面，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觉得我写得真是不错，论点明确论据充分，条理清晰逻辑完美，你该不会是想把这个当做范文贴到门口大厅的公告栏让大家都学习学习吧，我觉得——”

“呸。”张佳乐被他气得笑起来，手里哗啦哗啦地抖着那张纸，“我给你念念。”

“申请人：黄少天，申请项目：双人床。申请理由：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我跟周泽楷都觉得挤，所以需要一张双人床，最好是实木的四柱床。”

黄少天伸着脑袋冲张佳乐手里的那张纸抬了抬下巴，笑着问：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给不给我批？”

 

周泽楷在市中心的书店工作，如果你偶尔路过这家书店，看到他隔着橱窗冲你微笑，请一定要停下你的脚步，英俊有教养的年轻人的一个笑容，能让你的世界也跟着变得安静而美好起来。

硬壳书和绸缎书签，软皮封面包着的发黄的可回收质纸，周泽楷漂亮的手指不管搭在哪本书的书脊上都像是在拍广告招贴画，哪怕他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本薄薄的漫画。

“给。”他低着头把书递给对方，刘海遮住他长长的睫毛，却挡不住他眼里的笑意，“很好看。”

“是吗？真的呀，那太好了对吧，我其实以前没怎么看过漫画，这本真的好看的吗？哪里好看呀？”

黄少天和十几岁的少女有一个相似点，他们兴致好时说话又多又快，但都不讨人厌。

“……故事好。”周泽楷想了想说，就在少女还要接着逗他多说两句时，谢天谢地，别的地方有人在喊他过去帮忙。

“我想问，这本书你们这里有吗？”这是周泽楷和黄少天的新邻居，一个教小孩子读书下棋的年轻老师，他手里拿着一张纸片，上面用流畅而潇洒的字迹写了几本书的名字，后面缀着圆圈，对勾或者问号，他指的那个名字的后面，画了一个带着尾巴的星星。

那是一本温情脉脉，讲述爱和被爱的散文集。

周泽楷停了几秒钟，指向了一个方向，“我领你去……”

“是吗，真谢谢你，我找这本书很久了。”他的笑容温和有礼，如同春天空气里的花香，夏夜玻璃杯里的薄荷茶。

“周泽楷你下班了没哦还有五分钟那我在这里等你！”黄少天风风火火地推开书店的门进来，他动作太大，几乎碰到正要来结账的年轻老师。

“对不起啊，哎？”黄少天的眼睛眨了眨，“我们是不是最近几天在门口见过面？你是隔壁的……”

“是的，你好啊，邻居。”对方把怀里的书本放在了柜台上，伸出手来和黄少天握手。

 

“……对了，这周周末在这里有一个读书会，你们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参加。”年轻的老师留下了一张简单的传单，邀请他们参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会，关于爱和拥抱，甜言蜜语和细水长流，周泽楷觉得听起来有点吸引人，视线粘在传单上。

“那我们就去呗，反正周末也没什么事情对吧。”黄少天把传单揣起来，“现在你跟我回家，看看我们的新床，一张橡木的四柱双人床。”

电台深夜情感节目主持人黄少天清了清嗓子，“这位先生，你准备好回家了吗？”

“嗯。”周泽楷点了点头，和黄少天肩膀挨着肩膀地走出了书店，他们的影子在红砖路上面被夕阳拉长。

 

周泽楷坐在桌前仔细地擦拭着武器的零件，桌上的通讯器可视面板画面闪了闪，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图形。

周泽楷眨了眨眼，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小段抒情的音乐过后，黄少天的声音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地响起来：

“各位听众朋友们，我们又相聚在这样安静的晚上，因为有彼此的陪伴……”

黄少天刻意压低了声音，增加了说话时的呼吸，听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人，这样的黄少天周泽楷也十分熟悉，他也许是这座城市里黄少天唯一的忠实听众，你还能对一个深夜电台节目有多少期待呢，因为有时候连黄少天都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周泽楷笑了笑，接着擦拭零件，他听着黄少天的声音，就像是黄少天在他身旁一样。

 

“怎么灯都关了，睡了吗？”黄少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摸了钥匙开门，刚要开灯，就听到周泽楷的声音响起来。

“别开。”

“干什么呢你，节约能源吗？”黄少天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眼睛适应黑暗。

“新夜视瞄准镜。”黄少天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传过来，他想周泽楷大概换了个地方，他注视着屋里某一个角落，他看不见对方，却无比确定周泽楷就在那里，手里端着他的枪，枪口对准自己的方向。

“又是开发办公室的让你测试啊，夜视对吧怪不得不让我开灯，你能看到我对吧，那我怎么配合你？”黄少天肩膀放松下来，钥匙圈套在手指上打着转。

“别动。”周泽楷说话的同时调整了呼吸，手指牵动，橡皮子弹打在黄少天手里的钥匙上，钥匙应声掉了下去，还没落地时被黄少天捞了一把重新攥在了手里。

“不错嘛，运动物体的可视效果看来不错，不过我觉得以你的技术普通的夜视镜也足够了，不过这次的瞄准镜不错，瞄准的时候没有光点。”黄少天把钥匙放进门口的罐子里，他们家的零钱和钥匙都放在这个罐子里，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过之后，黄少天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光点。

“有的。”周泽楷说，还晃着枪管让光点在黄少天的胸口动了动。

“这次有没有别的功能，我记得后勤部总有一些奇怪的要求，研发的也喜欢往上面设计——哦这次的瞄准光可以变色啊。”他看到自己胸前光点变了几个颜色，笑了起来。

“嗯。”周泽楷端着枪，用瞄准用的光点在黄少天的胸口画了一个心。

“哦是个桃子吗？明天我们就去弄点桃子吃怎么样啊，不过这个桃子没有叶子……”黄少天还没说完，就看到周泽楷凑过来，手指在开关上轻巧地弹了一下，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黄少天从后面抱住周泽楷，摘掉他的夜视镜，放在眼前翻来翻去地看，周泽楷拍了下黄少天的手背，说：

“睡觉？”

“好啊睡觉去。”

黄少天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和周泽楷一起滚到了那张宽大的橡木床上，那张床又大又结实，还有森林的味道。

 

周日的读书会在一所博物馆的旁厅里举行，金色的窗框上刻着藤蔓植物和花朵，阳光铺满整个房间，黄少天窝在沙发里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他眯着眼睛看窗外的树叶，绿色和金色的线织了一块花纹繁复的挂毯，风吹过的时候还能变色呢。读书的人嗓音温柔，如同最柔软最光滑的绸缎，作为放松的背景音乐最好不过了，他的声音里充满着爱和希望，描绘的场景美丽又有生机，树叶之间摩擦的声音，微风穿过花朵的声音，和他的声音合在一起，是一场最棒的交响乐。

“你听得可真认真，还准备了笔记本，可我看你什么都没有写下来……”黄少天观察了半天周泽楷，他额发的颜色有点浅，眼睛像是漂亮的玻璃珠子，高兴的时候眉毛稍会翘起来，困惑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歪着头。

他的手指放在硬皮笔记本上，书签是一把闪闪发光的宝剑。

“记得住。”周泽楷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念着书的年轻的老师。

黄少天打了个哈欠，拿起放在自己膝盖上的那本散文集，随手翻到某一页，挡在自己和周泽楷面前：

“周泽楷，这里……”

他躲在那些充满爱意的文字后面亲周泽楷的嘴唇。

“那么好听啊，一眼都不看我，我偶尔也是会吃醋的。”

 

没过多久，黄少天就窝在舒适的沙发里打起了盹，直到周泽楷拍着他的肩膀把他叫醒。

“走吧。”周泽楷弯着腰，黄少天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双手环上周泽楷的腰，周泽楷今天在衬衣的外面套了一件毛线背心，黄少天的手掌隔着两层纺织品，仍然能够感到周泽楷的体温，他的手心里是温暖的毛线绒，他想去亲吻周泽楷的嘴唇，却被周泽楷用手掌挡住。

“走。”

黄少天愣了一下，还是笑着说，“好啊，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周泽楷拉着他站起来，他们在路过水果店的时候，买了一袋桃子，还买了一个蜜瓜。

 

那之后黄少天觉得有什么改变了一样，周泽楷好像多了一个他不知道的小秘密，他不知道周泽楷在做什么的情况增多了，就连周泽楷发呆的时间也变长了，有时候他如果突然出现在周泽楷面前，对方会表现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西藏起来。

“你有秘密吗？”黄少天问前来做例行工作调查的肖时钦。

“我全身上下都是秘密。”肖时钦头也不抬，专注地调试着手里的机械。

“听起来真辛苦，你不是后勤组的吗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张佳乐一家子都是秘密，不过你也太夸张了，你能有什么秘密。”黄少天撇了撇嘴，拿起柔软的麂皮擦拭起了过一会儿要装在器械臂上的水晶镜片。

“我这里面装的，是我们取胜的秘密。”肖时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定要让你们这些乌鸦知道知道，我们才是战争的关键才行。”

“……其实我觉得，你就算告诉我那些秘密，我也是听不懂的。上次我回学校去听了你的课，这么多年你都保持了你自己的风格，那就是无论讲什么我都听不懂。”黄少天摇了摇头。

“哦对了你跟周泽楷说，我有新的东西让他测试。”

“你去跟他说，我现在可找不着他。”黄少天戴上了护目镜，“来吧，先测试我这个。”

“之前的报告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好得非同一般。”肖时钦说，“重复十次，试试看准确性和连续性跟之前的有没有进步。”

和搭积木时候的规则一样，放在下面的某些积木，哪怕是摆错了一点点，也会在最后造成不能挽回的坍塌。

这块被摆错了位置的积木，叫怀疑。

 

周泽楷准备睡觉的时候，黄少天已经裹着被子睡下了，他小声地说：

“晚安。”

就在周泽楷刚刚躺下时，有人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黄少天把脸埋在他的脊背中央，声音像被闷在饼干罐子里，“周泽楷，我爱你。”

周泽楷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些什么，也许是一些长而温情的句子，和他在那次读书会上听到的一样，也许是简单却有力的句子，如同黄少天对他说的那些一样，他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摸着黄少天的手说：

“嗯，我也是。”

黄少天亲了亲他的耳垂。

“我相信你。”

 

夜莺还在路上，没有事情做的乌鸦聚在一起，玩起了游戏。

“我觉得这一块应该——”黄少天的手指夹着一块小积木把它抽了出来，剩下的积木稍微晃了晃，保持在了各自的位置上，“——没问题！”

“这东西挺好玩的，你们是从哪翻出来的？”张佳乐一边一块一块地轻轻戳着试，一边问，“叫什么名？”

“肖工程师这里的玩意儿特别多，哦其实也没有什么名字，我们都随便叫，这个就叫抽抽乐吧。”方锐歪着头看张佳乐检查哪块松动，还吓唬他，“塌了塌了塌了，我赌六个铜币，肯定塌在你手里。”

“换个名字啊，不然还听着跟我有什么关系一样。”张佳乐顺理地抽出了一块，积木抖了抖，好像拧巴了起来。

“黄少今天很安静嘛。”林敬言拍着他的肩膀问，“工作不顺利吗？”

“没有没有，在考虑最近的新话题，因为根据最近的数据来看，很多听众——”

“噗。”方锐笑出了声，“算了吧，没几个人听的。”

“别打击我的工作热情啊。”黄少天笑眯眯的，“我们发现很多时候打电话来的人都觉得自己或者恋人啊伴侣有秘密，有的时候是真的有的时候是胡思乱想，我们的编辑想就这个话题做一期节目。”

黄少天说话的时候，周泽楷已经默默地抽出了一块积木，然后看着方锐，等他继续。

“这怎么还用得着讨论。”方锐侧过头，“但凡是有所隐瞒的情侣，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他抽完积木之后，整个积木塔变得摇摇欲坠。

“好险好险。”方锐看了一眼下一顺位的林敬言，又看着黄少天说，“因为决定要欺骗的时候，就等于背叛了。”

“没那么严重吧……”林敬言笑着打圆场，抽了一块积木出来，搭在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轮了一圈，又到黄少天。

黄少天到处戳了戳，没有一块是松动的，他正全神贯注地想把其中一块抽出来时，肖时钦端着装有松饼的烤盘进来：

“夜莺到了——你们适可而止，工作重要！”

黄少天被吓得手抖了一下，积木搭成的塔就这么塌了下来。

 

那之后，周泽楷还是有他的小秘密，黄少天时不时对此感到忐忑，忽然有一天周泽楷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到上次那个……那个教室。”周泽楷对着通讯器微笑，“有话跟你说。”

黄少天敲了敲门，周泽楷把他拉进来，按在正中的沙发上，他说：

“我有话跟你说。”

黄少天反握住周泽楷的手腕，抑制不住焦躁的情绪，他甚至加重了手上的劲道，他异常紧张地问：

“不是要跟我说再见的吧。”

“不是。”周泽楷摇了摇头。

“确定不是？因为如果是的话，我可能现在就会直接把你带回家锁起来。”黄少天半真半假地说，指腹摩挲着周泽楷的手腕。

“不是。”周泽楷再次摇了摇头，脸红了起来。

“好。”黄少天笑了笑。

“我说完之前。”周泽楷走上那个小小的讲台，转身说道：

“不要说话。”

黄少天点了点头，在嘴唇前面竖起了一根手指。

周泽楷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开始了一次对他来说太过漫长的演说，他对着唯一的听众黄少天，朗诵他这些天偷偷写完的一首诗。他对着镜子，对着收银台的桌子，对着书架演练过许多遍，可看着黄少天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他把那些句子都写在牛皮纸信纸上，塞在衬衣的袖口，不时看上两眼，艰难却异常坚定地念了下去。

“你是骑士……是王子……你有一把……”

黄少天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双手叠起来撑着下巴，往前趴着，专注地听周泽楷断断续续地念着深情的诗。

 

你是骑士，是王子。

你有一把闪闪发光的宝剑，上面还镶着海水颜色的蓝宝石。

我喜欢你读书时的声音，翻书时的手势。

还有你跳舞的样子。

还喜欢你抱着我时胸口的温度。

和我说晚安时的语气。

你是阳光、空气和水。

是面包、黄油和果酱。

是山川、天空和湖泊。

你是我珍贵的自由，我无上的勇气，我爱情的全部。

就如同我的生命。

这世界上有一万种语言说我爱你。

我选择其中最美的一种。

写一首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诗。

然后念给你听，在最后的时候用唯一一种语言告诉你。

我爱你。

 

周泽楷的脸红得像是快要落山的太阳，他看着黄少天的眼睛，清晰地重复道：

“黄少天，我爱你。”

“你说完了吗？”黄少天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没有变，笑眯眯地问。

“嗯。”周泽楷点头。

“那我可以说话了吗？”

“可以。”周泽楷又点了点头。

黄少天踩着沙发迫不及待地跳了过去，挟裹着风搂住了周泽楷，把头埋在周泽楷发烫的脖颈旁。

“你不说……说话吗？”

“不想。”黄少天收紧了手臂，“太开心了，我什么都不想说。”

 

有些语言天生地适合表达爱情和思念，无论什么时候读，都有穿越时间的美和力量。黄少天只听过一次，就记住了每一个字，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向周泽楷重复了许多许多遍，每次说起那些句子时，他都会想起那天周泽楷穿着的白衬衣，和照在他衬衣上的阳光。干净和温暖，永恒和幸福，那是黄少天对那个场景所拥有的记忆，他太开心了，没有语言能描述他的感受。